第(1/3)页 满城尽皆缟素, 出入者皆披麻衣带孝服。 启帝以战败之罪为由、罢官免爵,使之不得以公侯之礼入敛。 然—— “‘倾城之葬、举国之悼’,不过如是。” 说话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人, 他穿着打扮与身旁来往之人并无不同,连脸都带着这久战之地百姓常见的苦难,但是那双眼睛却极明极亮, 让人对视的一瞬间就能意识到此人的不凡。 他身侧之人垂首应和, “主……人所言甚是。” 两人状似并肩,但倘若细看便可察觉, 答话的人永远默不作声地落后半步——以护卫的姿态。 他确知两人的身份一旦暴露,这满城的百姓恐怕要即刻蜂拥而至, 便是他再有以一当十的武力,也无法与一城之人相抗。 主人家拍了拍他的肩, 开解道:“德会不必如此。” 熊节再次沉声应是, 但也只是从明面上的警戒转为暗底里的戒备, 并无丝毫放松之意。 陈煜见状也并不再劝, 只是以与刚才一般无二的速度, 缓步踱至河畔。 二人入城时天色已暗,这会儿一步步走过来, 更是夜幕完全落下。 启朝是有宵禁之制的, 但如今天下大乱、民不聊生, 百姓无以为继落草为寇都不在少数, 所谓律制不过是一纸虚言罢了。 况且今日本就是个极特殊的日子。 一盏盏河灯顺着水流蜿蜒向远处,河畔之人神情肃穆的将手中的灯放入水中, 然后双手拢于胸前默默祈愿。 ——今日原是中元鬼节。 只是连年战乱之下生存何其艰难, 百姓连活下去都已是拼尽全力, 更遑论节日祭典。 但眼下的场景本就不是为了庆贺。 …… 中元之日, 鬼门大开。 在河中放一盏明灯,传说找不到归途的魂魄就会托身其上,得以引渡至幽冥。 而现如今,这河上千百盏明灯、皆为一人所放。 烛火映入水中、又照亮天际,倘若真的得引幽冥之途,那他这一路必定坦坦荡荡、明光万丈。 “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人、也未曾想这世间竟然有这种人。” 那面容普通、好似泯然众人的中年人突兀开口。 他身侧的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愣了一下,像是想要接话,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说,于是一脸难色地卡住了。 不过显然开口的人并不在意这些,他继续说了下去,“为官,护一方百姓;为将,佑一片安宁;为臣,便以死相殉、不事二节……” 他言及至此,低低叹息了一声,“倘若为友,那便是毕生知己罢?” 他说着,接过身侧之人递来的河灯、放入水中。 灯座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儿,带起了烛火摇曳,然后便顺着水流而下,汇聚到远处的点点明光之中。 中年人目送着那灯火远去,心中默念。 ——[愿君来世、平安喜乐] [不经离乱之苦、再无战乱之哀] 他沉默的太久,以至于身侧的人忍不住低声问询:“主公?” 像是被这动静惊动,中年人终于将落在河面上的目光收回。 他站起身来,道:“走罢。” ——即便为敌,这也是世间最可敬的对手。 君有治世之才、救生之德,奈何…… 生逢乱世、又蒙昏主。 * [安平六年,七月。 镇威将军谢路驻守岱城,遭叛军围攻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