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微微睁大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唇瓣相贴,不像是之前一样一触即分,更像是亲昵地试探,雁归秋没张开嘴,江雪鹤几乎贴着她的唇轻笑了一声,问她:“第一次?”

        耳鼓随着心脏一同跳动着。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耳根发烫,脑袋里像是在炖一锅粥,从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转而亲了亲她的唇角,退卡后眨了眨眼,说:“我也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起来确实应该是很值得骄傲的事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以后有机会可以多练习练习。”江雪鹤说,微微偏过头去抿了抿唇,又笑了一声,“确实挺甜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回完全是褒义的评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晕晕乎乎刚回过神,就听见这么一句,陡然间像是又炸了一团烟花,她胡乱地思考,有心说现在再练练也没关系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还没等她把那些胡言乱语说出口,就听见不远处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
        随之而来的是几声尖叫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被惊得一个激灵,什么旖|旎的气氛全都散了个一干二净,下意识皱起眉,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尖叫声从桥上传来,女人慌张地叫着“救命”,好一会儿才颤声说出缘由:“有、有人落水了!救命啊!快救救他!”

        桥下的两人已经拨开枝叶往下跑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小路一直通往河边,河边砌着栏杆,右上边就是石桥。

        水面并不宽,但有些浑浊看不见底,往下游流去的稍远处的地方有一小处断崖,可以清晰地看见几块突出河面的尖锐礁石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小孩儿正在水中上下沉浮,眼看着就要随着水流滑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没有多想,直接从栏杆上翻了下去,“噗通”一声跳进水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愣了一下,看了看那个小孩儿的位置,又看了看河这边的栏杆,只思索了一秒钟,随即飞快地转身,从桥上跑向另一边。

        河对岸没有上下的台阶,从泥坡上滑下去就是河堤岸。

        落水的小孩儿大概是因为本能的恐惧,时不时地挣扎一下,雁归秋险些被拽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心头一跳,不知不觉间眉头已经紧皱。

        看见雁归秋离岸边已经很近,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拉合理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落水的小孩儿被雁归秋先推向岸边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自然也就先拉到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推一拉,即便是有些分量的孩子,不挣扎也能够轻松回到岸上,

        偏偏小孩儿不知是不是被岸上伸来的手吓到了,突然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,一边挣扎,一边下意识死死抓住周围的一切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河边泥地本就湿滑,江雪鹤没有防备,被猛地拽进河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又是“噗通”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雪鹤!”还有一声慌张的惊呼。

        掉进水里的感觉其实还挺可怕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脚下打滑,手上扑腾着抓不到东西,后面还有一阵力道死死抓着她不放,毫无着力点,像是踩在沼泽里,一点点下陷。

        越挣扎越往深处沉,无法呼吸,肺部传来沉重的压迫感,像是要爆炸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种死亡即将没顶的幻觉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还有余力分神去想,但雁归秋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怕。

        灌进去几口水之后,江雪鹤伸手拽住河边的野草根,没一会儿感觉手上和腰背上传来一阵力。

        桥上有人闻声赶来,也急忙下来帮忙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被拽上来之后,那个落水的小孩儿和雁归秋也一起被拉了上来,桥上尖叫的女人这才挥开旁观的人,从桥边冲下来,伸手抱住那个落水的小孩儿,焦急地摇晃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概是母子关系,旁人看着他们有些相像的面容和女人焦急的神态想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在小孩儿没有大碍,旁边的人压了压他的心口,叫他吐了几口水,就白着脸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半跪在地上拍了拍耳朵,倒出来一些水。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跑过来看她,拉开她的手看了看她泛红的脖子,有些担忧也有些心疼:“等会儿去医院消个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点点头,缓了缓感觉好受了一些,反过来安慰她:“没什么事,最多就是有点恶心可能几天吃不下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还有心思开玩笑。

        除了脖子上不知道撞到哪里擦出了一道红痕,她身上倒也确实没有其他外伤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抬头看向雁归秋,才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浅色衣服已经被染红了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像是感觉不到疼,被提醒了才撩开衣服看了一眼,说大概是蹭到哪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河里的碎石不少,这回运气好,没有太尖锐的东西,手上的伤口被很钝的东西硬生生挤压磨蹭出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会儿一起去消个毒吧。”雁归秋没有太在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怕吗?”江雪鹤问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起她们初次见面的时候,雁归秋也是这样,毫不犹豫地跳下河去救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回她远远旁观着,只觉得这人十分果敢干脆,还有几分帅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回才亲身体会到其中的危险与可怕之处。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却好像不怎么害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会游泳。”雁归秋说,“说起来你可能不信,其实我以前还是校游泳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是我很害怕。”江雪鹤说。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愣了一会儿,有些无措,片刻后说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然后又凑近了她一切,做出了拥抱的姿势:

        “要抱一抱安慰一下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伸手跟她拥抱了一下,无奈地笑笑:“你跟我道什么歉?”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老老实实地说:“下次我会保护好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,见她还是满脸不解,不由地叹了口气,说:“我害怕你会出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雁归秋那熟练的姿势,做这种事肯定不是一回两回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说不准也不止跳河救人——谁知道她还隐藏着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技能。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很想说没关系,她不会有事的,但话到嘴边,看着江雪鹤不掩担忧的神色,她又咽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雁归秋认真地点头,“下次我会当心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想了想,又说:“婚礼的场地我还没有选好,那肯定不能让自己有事,毕竟审美这种东西还是很私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终于笑出了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以后再慢慢考虑吧。”江雪鹤又揉了两下雁归秋的脸颊,扶着她的肩慢慢站起身,“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,晚上还要去你家,免得他们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桥下的人陆陆续续回到桥上,还有好心人特意叫了救护车,说最好将小孩儿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几个来散步的路人围在雁归秋和江雪鹤身边,直夸她们勇敢,还有个说自己是实习记者,问能不能采访她们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摇了摇头拒绝,只谢过了两位借出外套的好心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初春天气还有些凉,水里泡过确实很容易感冒,雁归秋也不想回去就发烧。

        唯独那边落水的小孩儿以及他的母亲没有想到要来道一句谢。

        就这一会儿工夫,女人哭闹着嚷嚷了半天,已经叫人问出了大概。

        母子俩是单亲家庭,小孩儿有些抑郁情绪,最近请假在家休息,女人觉得儿子就是闷坏了,便趁着好天气强行将儿子拖出来散步。

        路上小孩儿闷不吭声,女人不高兴地训斥几句,一时情急还伸手打了他两巴掌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孩儿呆了半晌,扭头就冲到桥上,直接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最后还是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,小孩儿跳下去就后悔了,被救上来之后,发了会儿呆,便颤抖着哭泣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旁边还有人苦口婆心地劝女人冷静一些,不要老是随意打骂孩子,女人脸色尴尬地应着“是”。

        那边闹成一团,远处隐约听见救护车呼啸而来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雁归秋和江雪鹤倒也没想着再去找他们索要什么道谢,等到身体暖和一些,便商量着要不她们自己先去附近的医院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没走几步,就听女人在后面叫住她们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脚步一顿,扭过头看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脸上并非感谢与歉疚,反倒有些阴沉与不满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眉头紧皱着,将手伸出来,对着雁归秋说道:“等等,你把我儿子弄伤了还没给个说法,怎么就走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张开的手心上沾着些血迹,混着河水有些浑浊不清,她把儿子翻过身,背上肩膀处的衣服划开一道口子,摸上去拧一拧,确实拧出一些血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大约也是在河底的时候被划破了衬衣,小孩儿这会儿正迷迷糊糊地喊疼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稍微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,外伤上那点出血量绝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伤,打过破伤风做好消毒,几乎不会有什么大碍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水底下本就有礁石,小孩儿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又在水里挣扎了一阵,那伤到底是怎么来的还不好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却满怀敌意地盯着雁归秋,好像她才是导致儿子落水的罪魁祸首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微微皱起眉,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临近,再看看女人和小孩儿身上的旧衣服,忽的反应过来什么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这是准备讹上雁归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,就见后面自称实习记者的年轻人躲在人群之间,偷偷摸出了手机。

        也不必当事人开口,旁边旁观的人都看不下去,相继说起公道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要不是雁归秋,她儿子说不准都来不及被救起来,别说那伤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才弄出来的,就算是,比起命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,稍微有点良心的人感激还来不及,哪有反过来追究责任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闭上了嘴,有意无意地拉了拉雁归秋的袖子,这会儿袖子上那一片红已经格外明显了,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孩儿身上那点伤与之将较,几乎就是小巫见大巫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这在女人眼里,似乎又成了另一桩佐证,张口就嚷嚷说:“这不就是证据?我就这么一个儿子,日后可是要去当兵的,万一伤到骨头一辈子前途可就毁了!怎么能说算就算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围人的指责已经让她面色通红,然而她还是梗住脖子,声厉内荏地叫嚷着必须要赔偿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雪鹤正要开口,就见雁归秋忽的往前走了一步,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,旁人以为她准备掏钱了事,正想劝说,就见她掏出一个水淋淋的手机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后几个口袋都被翻出来,空荡荡的,别无他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这个手机,为了救你儿子泡水里。”雁归秋按了一会儿开机键,没有反应过来,她又继续说道,“三个月前刚买的最新款,官网售价八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女人眼神躲闪了一下,张嘴还想争辩什么,但明显气势弱了许多。

        没等她开口,雁归秋又继续说:“不过我也不用你赔了,毕竟救人一命胜过千金,你觉得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女人还在嘴硬:“那是你自己泡的,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    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小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钱财乃身外之物,这些东西也就算了。”雁归秋又继续说,“但是我女朋友差点为你儿子赔上一条命,手机没了可以再买,如果我女朋友出事,你准备怎么赔我?”